我是你的老孩子

回忆起小时候的记忆中，和爸爸在一起心里最温暖踏实的一幕。那年我六岁，在那年仲夏的一个午夜2点钟，爸爸把我叫醒，我在迷迷糊糊中出了门，上了生产队的马车，前往县城。爸爸赶着马车，辗转穿过村间的土路，之后直上县道的柏油公路。两匹马儿略微加快蹄步，飞荡轻疾地哒哒叩响着节奏。 马儿奔跑的节奏带动着马车轻轻的起伏摇摆，我平躺在马车板的草席上，双手枕在脑后，仰面朝天，望着夜色微澜的天空，脑海里一片空远，仿佛失去了对时间的分别，世界没有了边界，无小无大、无此无彼、无我无ta。一阵阵微风经过，微风吹得我渐渐清醒。我和爸爸有时说上几句，有时都默不作声。路边溪流轻吟婉扬，田野里蛙噪四起，偶尔伴随几声爸爸策马的鞭响。夜空中挂满了繁星，星星从天幕的正上方一直铺散到遥远又迷蒙的地平线。好想让马车快飞，飞到那星星快要落地的天际，摘取那颗最亮晶晶的星，让我知道她到底是一滴露珠？一颗热火？一块冷冰？一颗宝石？还是什么不知道的神奇…就这样幻想着、听着大自然的音乐、浸在夏夜芬芳的草香中，在无尽的星空下，心无挂碍地伴随爸爸向那城市的灯光逶迤而去… 我的爸爸品性端正和善，在村里人缘甚佳，为人处世几乎有口皆碑，本村和邻村的人，几乎没有几家没得到过爸爸的帮助的，以至于后来每当我侥幸得以逃脱危局和困境，感觉都是仰赖父亲在世时积下的阴德所荫。爸爸也是他生活的那个年代里，乡里念书最多的人，上过老高中，也称得上是学霸了，思维清晰严谨，总是对我循循善诱，耐心地启发我，引导我。我天性贪玩，爸爸有时也会因我顽劣而严厉惩戒，也令我为之畏恐不止。虽共世未长久经年，但至今音容宛如当年，没有一丝一毫淡褪。如今我的年纪已逾爸爸的世之享年，于寿相较，我乃苟幸。 现我已为人父，每当我严厉教育儿子的时候，我愈发知晓这严中之爱，终于明白当年我并非如自己臆想的那样在爸爸心中如何不堪，相反，我也是爸爸寄予厚望的宝贝，是爸爸的全部。可惜，当年我什么都不懂🙏。 爸爸，您的灵魂还在吗？您离去的时候，我只是泪眼模糊，当时心里想的最多的是要如何带着妈妈、妹妹们生活下去，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，经历了平凡的人所能经历的一切，我辍学、务农、续学、初中、高中、大学、工作、赚钱、打架、喝酒、泡妞、娶媳妇、养儿子、潇洒、挣扎、悲伤、快乐、成功、失败、得到、失去、来的、走的、亲的、疏的、爱的、恨的、死的、活的…都经过了！ 爸爸，现在我的人生也可以随时毕业了，我不用再倔强执着了，我不用再委曲求全了，我不用再八面玲珑了，我不用再玩世不恭了，我不用再蝇营狗苟了，我不用再自命不凡了…今夜如果您在天之灵能够显现，我要您抱抱我这“老孩子”，我要碎成泥，在您的脚前泪雨滂沱…爸爸，我都记得🙏